祜_

忧虑私自解读与有晦意

[双夏|短篇]失常


-全文4k7+。仓皇结尾。


-塞巴斯第一人称。含人物死亡及大量臆想。


-私设。食用愉快。超级欢迎评论。








“我的胞弟。请与我合葬。”






“塞巴斯。我的兄长…去世多少年了?”


“…”执事停下他收拾行装的双手,偏头看向他,略微错愕,“您…”


他淡淡地合上捧在手中的厚装书册,声音不大不小直直撞上穹顶。


“您的兄长…已逝去三年有余了。”







少爷向我询问这样的问题,实在出乎我的意料,以至有些失礼。少爷见我迟迟不语,或而愠怒,我随即意识到我不合时宜的停顿和不甚合乎礼数的直视,赶忙回答完毕少爷的问题,只是转而咂摸,我仍旧感到困惑。


这并非小事。少爷自那场实在难以重提的灾祸起,每个夜晚都无法安睡——我同他道罢晚安,不多时房间里便传出他的叹息。作为执事我不能逾越礼节,更何况作为恶魔我并不具备安慰他人的同理心。


收拾完院落四处暗藏的埋伏。他们在夜里潜伏,每个人的内心都怀着不尽相同的杀机。他们在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潜入这座府邸,而我的少爷,却在他和厚的小屋里静静休憩。真是可笑至极。他们的热忱和警惕在我的眼里不值一提,被识破时总是嚎啕抑或咒骂不已,我并不恼怒。这片夜色里总是会发生我不可理喻的事情。我并不在意。


他们的内心或许怀着对崭新未来的憧憬,杀死我的伯爵而后享尽荣华富贵的幻梦。他们以为成败在此一举,而我的少爷,在他的一隅之地坐拥这座被众人觊觎的城堡,在虚妄中自叹自惜。


我偶尔觉得无趣,便静静地在房间之外旁听。我不具备羞耻心,我已阐明。但我在一夜的旁听之后总认为自己的做法实属不必。我的少爷或许正望向月亮。他的目光里或许满载着家破人亡的悲戚。


他的双臂并不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白净无瑕,事实上除了他每日苦练缠斗的伤疤,还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抓痕。红痕斑驳而薄淡,尽管如此却不见消褪。我并不追问。我只是一名执事而已。


我走在人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,也曾听到众人的纷纭议论。他们有时谈论起少爷,谈论起这个瞩目万分的家族,更乐于谈论的,却是几年前的那场灾难。而我为何诧异,恰恰是由于少爷每日整理行装准备上学堂时,总会低低说一句:


“我的兄长已去世三年零十个月零两天了。”


而这正是昨日他同我所说的第一句话。他记得如此之清晰,我合理的逻辑告诉我今日的询问实在荒唐无稽。毕竟三年来他次次都未忘记。


少爷每天早晨的打理都由我一手倾力,这点不用再多提。我道完日安,红茶与日程安排都已悉数核实完备。他往往一语不发地望向窗外,望向作为恶魔不会望向的远方和天际。


少爷不信教。他将我召来,他是只相信自己的。少爷也很少同我谈话,除了发号施令之外我们彼此互不干系。他喜欢坐在书房,往往一个下午闭门不出,他对书房极其偏执。甚至曾在一日向老师请假回来,只是因为思念摆在书房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。


那是一个精致的小玩具,旋转后会低低地发出声音,大概是一首童谣,我不太关心这些,而现在这玩具也已经受时间的洗礼而变得僵硬,原本流淌着的乐音只剩如今低低地悲鸣。


少爷偶尔瞒着我偷饮红酒。往常他只是喝茶或咖啡,除非客人临门,抑或参加典礼。微醺并不常见,因为少爷总是很有节制。他醉时脸颊会变得有些酡红,像是花瓣的颜色,我不太会赞美人,但就我的标准,这是很美的时刻。少爷醉时不会同那些胡子拉碴的大叔一般发酒疯,相反,他总是更加安静——并非指言语,他醉酒时,眼神很清明,清明得令我觉得极其安静——我难以形容,但望着醉酒的少爷,我的确感到能够卸下每天的操劳和琐屑。


那位夫人的一生都破败而辉煌。他说。他总是在醉酒时对他所阅读的书籍发表言论。我便站在他的旁边,只是静静地聆听。除此之外我无事可做。


他们也许倾心于我的财富,我的地位,认为我高高在上又鄙夷我的所作所为。我记得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。我的内心是十分赞同这句话的。因为世人确实如此的两面三刀。我要的是绝对的实力。我曾经很怯弱,但现在我却未必。我要众人为我惊惧不已——公爵夫人,前天她和我交涉,态度也是一样的谄媚,她怕的或许是我手中抓着他的把柄——但抛开这些不提,我自从戴上这枚戒指,就活在这样的奢靡和荒唐里。我同夫人交谈,除她的态度,她的见解却总合我心意又落拓先明。


——我同她交谈时,认为我们应是相见恨晚的知己。可我想到我们终归是利益相害的恶敌,我深知这些,可我依旧悲伤不已。


他说到这儿将一只手扶向他面前的书桌,他没有举起茶杯,他显得疲惫,但他继续说了下去。


塞巴斯。人就是这样的生灵啊。他唤我,而后高声地扬言,之后不住地低咳。他却不在意,继续轻轻地、甚至带着笑意地轻声说着。人就是这样的生灵啊。那些人们,他们走在街道两旁,本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。他们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,打心底知道自己的卑鄙可耻,却在被揭露错误时打心底地不肯认错。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傲气。


人们知道自己的错失却因种种缘由去开脱,寻求内心的安稳而不肯面对血淋淋的负罪与愧疚之情,他们无法知错而改,这正是他们总徘徊犹疑而自怨自艾的原因。


塞巴斯。他笑着,将涣散的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。


尽管如此。我却依旧不明白我的兄长去向哪里。


少爷难得向我提及他的兄长。我大概明白,这也许就是人类口中的难言之隐,正因如此,我也从不过问。只是少爷从未忘却他的生辰,少爷是不注重这些节日等等,但对于此事却非常在意——诸如他在生辰之前的几日总是从不可开交的工作和学习中抽身而出,寻找闲暇以及安养身心。作为执事我对这并无异议——少爷的在意并不显山露水,他只是注视着他的小玩具,一整天都可能不作声表态。


那个小玩具是他的兄长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礼品。









少爷今日走出学堂却和往日不同。这情报的来源却不是少爷,而是过路的众人的杂谈——多亏他们的这个癖好,我总能得知许多情报,这点深得我心——他们的闲聊会从天上聊至地底,高谈论阔,用这来形容确实不为过——但若是他们能够脚踏实地,我相信就连恶魔也会惧上他们三分。


他们低声交换着讯息,嘀咕今日的伯爵似乎十分失常。我于是集中我本在欣赏流浪猫的仪态,仔细地将他们对话的内容收尽耳底。


少爷今日似乎有些迷糊。这是我听他们所谈到的第一个重点。少爷迷了路,走错的教室,因而引发了那间教室里的同学和老师的惊异——这本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,但没办法,人们以此为乐,而我为了情报,只继续津津有味地听着。


伯爵还忘记了老师昨日布置的课业——嗯?这便奇怪。我已将所有少爷需要的物事打点好,既然不可能遗漏在府邸,那便只能是他的确忘记了他的课业内容——可这也未免太过荒唐。我所认知了解的少爷不应如此大意。


紧接着我看见我的少爷亦步亦趋地朝我走来。冷静自若一直是少爷给人的感觉。这样才对。


他走近我。神色平常。若真要说出哪点不同,凭我直觉,大概——不,也许只是我的错觉。少爷朝我颔首,沉默着坐上马车,一切照旧。至少目前表象如此。


我驱车往府邸而去时留意刚刚正谈得热烈的那几名学生,他们并未发觉马车上着黑衣的我正睨着他们——人类很少关注于他们生活的小圈子之外的事,他们的观察力和警惕性太弱了,单靠这点恶魔便不喜欢——也并非如此,若说实话,我们还是为此不亦乐乎的。


最左边的金发的男孩看上去和我的少爷年纪相仿,因此他的情报仿佛最多,并且很有可能是和少爷一同上课的学生——因就伯爵这个话题的探讨,他输出的信息最多,兴致也最高。


你们知道吗——伯爵的兄长今天回来了!男孩先压低了声音,而后又忍不住地提高八度。多亏他的一惊一乍,我成功地让马车被石子绊得起了波折,引来少爷隐隐的低呵,我连忙调整,同时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信息的下一轮汲取,而暗中盘算着另一些不上台面的事宜。


伯爵的家人三年前不就都葬身火海了吗?戴着蝴蝶结的女孩脆生生地问道。是这样没错,消息是让这样传播的没错。


对——所以今天老师介绍伯爵的兄长时我们都愣了半天——直到现在也依旧疑惑不解。老师今早进了教室,径直站在讲桌旁,说要介绍一位新同学,却在黑板上写下和伯爵一模一样的姓名。


你说的是真的?你们的老师不会在和你们开玩笑吧?那个一直在向空中掷着硬币的大男孩不禁开口,却让那个滔滔不绝的男孩有些不满,旋即重重地点头不容置疑——确有其事,我亲眼所见。


我摒除那抹淡淡的犹疑,饶有兴致地继续听了下去。正好,那个男孩说到了精彩之处。他清了清嗓。


更玄乎的是——他顿了顿。新同学走了进来,和传闻一样,伯爵兄弟的确如出一辙——不止相貌,包括他们的气质与神情。他冷冷地点了点头,算是和我们打招呼。接着便走向了伯爵的桌子——我们这才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。


教室里并没有新添的桌子——伯爵的兄长回来了。可伯爵没有。


他停住话语。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。其间人群一片沉寂,每个人都默不作声。有个同班的女孩平日和伯爵关系还好,下课时便跑到伯爵的兄长一旁向他打听——凡多姆家族的长子您好,请问今日您来到了学堂,那您的胞弟去了哪里?


这问法确实没有任何问题。可要我说最渗人的是伯爵兄长的回答——


伯爵的兄长先是有些微愣,随后极其温顺和蔼地朝那女孩咧开了嘴。您在说什么?我的胞弟就在我旁边坐着呀?


有人惊呼出声,满目不可置信。也有人倒抽冷气,觉得骇人听闻。但紧接着被三言两语的俏皮话冲乱有些紧张的气氛。他们于是又恢复了平日不怎么正经、三两勾打嬉闹的场面——他们总是这样。可我却被这些言语折腾得不得安宁。


——伯爵的兄长回来了。可伯爵没有。


我的少爷,您究竟在玩什么把戏?








那天我脏了手。心情本就郁闷极其。近日少爷喜怒更加无常。我困扰同时,也如这阴沉的乌云般压抑。


你不近人情。我的少爷曾这样说道。的确。我是没有良善之念的恶魔,我贪淫享乐,付出只为求得一次丰餐饱食后的餍足——可人类不也如此,只是更加虚伪,就算怀着龌龊的心思,也终其一生懒惰而不思进取不做实事,并美其名曰大道向善随遇而安平凡可贵——


荒诞。


少爷近日更加热爱书房,除上学堂外几乎足不出户,我不常见他。唯一一次异常是他有天偷来红酒,那日半夜我等待他唤我却迟迟不见。我蹑足来到书房门前,门没有合拢,我轻轻走进,少爷脸庞红润,却紧咬下唇,双眉紧蹙,似是痛苦万分。


他随后微睁双眼,看清来人后又低低叹了口气。


尽管是一句呢喃,我仍听得清晰。


塞巴斯。我受不了了。苟活于世这么多天。即使如今长辞,我也依旧伶仃。


他没再说话。








之后的时日漫长而琐碎。实在不足为提。


少爷早逝,后事全由管家田中接管。听闻他曾一度反对,却于终不再有异——少爷要求合葬。但少爷并无已过嫁的妻子。既无合卺,何来合葬?


种种疑窦不能得解,索取报酬却发觉少爷已成为一具空荡的躯壳,我心情不悦,早早离开了这片我驻足已久的陆地,等待下次的狩猎与成果——我盼望满载而归。


饥饿使我陆续又侍奉了几任人类,也因此阴差阳错听到了那疑窦的后续讯息。人们的茶余饭后总会谈笑着从古至今的风流逸事,他们聊起那场庄重而奢靡的葬礼,谈及曾经的不可一世与结局的惶惶破落,荒唐无稽。


而最使人匪夷所思的莫过于合葬的名堂。数年之后当辉煌变作虚妄,一切化为乌有,有胆子大的盗贼潜入其中探个究竟,那墓里空落至极,只有唯一一具已风干已久的尸体。


——我的少爷,他死后也不得安宁。他的双眉依旧紧蹙,嘴边却溢出幸福的浅笑。他们这样谈论。


出于某种冥冥之中的顾虑,我寻到我的朋友——姑且如此称呼,一位怪癖满身的死神——格雷尔。我们掀开那些少爷从不揭露的往事,想探个究竟。


好奇心会害死猫。这话没错。可我们已超越了寻常伦理。同这世上的某些污浊一般。








若我死去,我的胞弟。请同我合葬。


那个有着和少爷一样温和笑靥的男孩搂着他的胞弟,和少爷小声咬耳朵——他的兄长喜欢这样同他亲昵。仍然稚嫩的紧紧相依的肌肤,少爷懵懂的回应与情不自禁的笑意,窗外随风摇曳的绿萝懒洋洋地生长再凋零。那毫无顾忌的童言却是把淬了毒的暗箭——毒素便默默从少爷的心底向外蔓延。


我终究得知真相太晚。而人却是最易变又最忠诚的深渊。辨别之目被个中光影析离,即使投以琼瑶亦非定契。无知之年的一罐蜂蜜却成为最粘黏的缠绵。


我的少爷将自己亲手毁于一旦,若我早些发觉。那些久久的凝视的秘语不该被月亮隐瞒。人们透过扭曲随意评判规正方圆。


扭曲于是破碎。我的少爷,在碎了一地的银玻璃的折射下,您是那样失常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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